-栖沂

历遍山河,值得自由

【沈巍】散

语擦自戏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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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——都说年底万家忙。万念尽头,孤魂野鬼又该往哪儿飘呢? 

 

  前两天作乱的鬼族已经被特调处困死在了一片广场,只是厉鬼实在怨气大得寻常法器收他不得,得交给“专员”。这个结论不是白缺下的,正是赵云澜靠在戾气外围的屏障旁,他弹下烟灰时喃喃自语的。所以最后他们点燃了那一座小小的香。 

  到达现场的时候,赵云澜刚刚把抽完的烟屁股随手扔到角落里。他拍拍手上的尘灰,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熟练地接着寒暄的话茬。几段话语一转,就简单地交代了手上的问题。然后又叼上一根烟闪到一旁了。 

  斩魂使执刀,旁人向来是不参与的。一面是回避,一面是没必要。 

  彼时,那厉鬼正在结界内叫嚣最后的气焰,猩红的双眸往这边瞥了一眼,随后落目光到斩魂刀上——寒光映出他的面庞。他被属于鬼王的戾气压得起不来身,早就溃烂得不成型的上下颚开开合合,用一种仿佛指甲刮黑板的声音嘶吼,听得人鸡皮疙瘩掀开了皮一般的往下掉。 

  他还在挣扎,大有一股要和斩魂使决一死战的不屈,不知是不是被压得动弹不得的缘故,那双眼睛红的猩艳,挨到刀刃前了,生生把寒光肆意的锋刃染上了艳红。 

  “无故掠夺他人寿命,残害无辜人魂,凝血炼蛊以图长生。大罪,当诛。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?” 

  那冤魂没有回答,只用他尖刀般当声音划击周围的空气,似乎想刺穿众人的耳膜,却被结界悉数返回。 

  过了许久,那厉鬼似乎才认了徒劳无功的结局,那尖刀的声音一转,淡下来,就透着蔓延而来的寒意。 

  “我们敬爱的斩魂使大人,世间独一无二的四不像,你是在审判我吗?”他咯咯一笑,“没错,我是即将被你斩于刀下——以怨鬼的罪名。那你呢?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。我不得好死,而作为审判者的你,世间顶肮脏的玩意,你在意的,你爱的,你妄图偷的不属于你的东西,也迟早因你而灰飞烟灭,你,只能躲在暗无天日里苟且,永远不得善终。” 

  最后四个字,一字一字地刻在空中,如靡靡回音迟迟不散。直到他的身形消散在斩魂刀刀刃下,结节自破,才随风而去。 

  一旁,赵云澜看结界开了,就丢下烟头走过来,近了,却一挑眉。“大人最近…在炼新傀儡?” 

  不解他为什么忽然这样问,只是摇了摇头。声音透过面前的黑雾淡淡传出。“并未。” 

  “是我多问了。”他摸摸鼻子,“大人辛苦。” 

  再与他几句寒暄,那厉鬼的声音却迟迟在脑海中不肯散去。于是只能落下略显匆忙的临行语,匆匆辞去。 

 

  阳间节日刚过,每每此时,阴间的鬼族都会十分暴动。偶有一二暴徒也在所难免。可今日极其反常。身边几里,别说鬼族,连要入轮回的游魂都不见一二。只有奈何桥旁,一鬼童横坐路中,嘴里在啃着一只木鸡,可刚靠近,只见原本呆呆地啃食手里木鸡的小鬼忽得放声大哭。随后一道鬼影闪过,把那鬼童生生掠走,身边又只剩下静寂。

  再走几步,忽的听闻远方嘶吼汹涌而来,竟是原本游荡的鬼族组成的一浪潮水,正浩浩汤汤往这边扑来,仿佛在这里站着的不是斩魂使,而是三个功德流油的大善人。他们嘶吼着,连黑雾都要撕扯,扯碎了,张大嘴巴往肚里吞。面对这群暴戾之徒,向来是不讲情面的。手腕一拧,那柄浑身漆黑的长刀就势如破竹地冲向龇牙咧嘴扑上来的鬼兽们。寒光咫尺间,鬼头滚地,伴随一声尖锐的嘶鸣,那鬼兽就化作烟尘四散而去。执刀再劈,却发现势力实在单薄,就算一刀三鬼,也挡不住潮水一般的万千鬼兽,只能凝神聚气,想要击散鬼群,暂时脱身后再着手解决,可滔天的戾气刚汇聚在手心,没等发动,就一阵暴乱,如同反噬一般,顺着筋脉生生贯穿了整颗心脏。 

  一瞬间,这个本来意义不大的器官几乎撕裂开来,一股腥甜猛冲上喉口,来不及完成吞咽,就因为心脏紧随其后的剧痛激得呕出一口鲜血,这股血大概是太大量,一口吐不完的,就顺着鼻腔缓缓流下。扑上来的鬼兽们看到他们这位高高在上的斩魂使大人负了伤,更加欣喜若狂地争先恐后往上冲,生怕陨落的时候分不到一杯羹。终于还是在被鬼爪抓到前,抵着剧痛凝了一股气,劈开一片空地,随后在眼前一黑的前一秒,闪身到忘川旁,刺骨的忘川水穿透皮肤,就什么也不知道了。 


  再醒来时已经落在了大神木旁,耳边总有鬼嚎,但心知肚明这黄泉下千尺处,孤魂野鬼都得消散而去,根本没有嚎叫的功夫。心脏的撕裂感还是那么鲜活,血淋淋的,烂得此刻只算得上苟延残喘的小鬼动弹不得,只能靠在那棵神树上小心翼翼地喘息,血还在源源不断地从鼻腔,食管往外涌,每一滴都抽离着鬼族本就不算温暖体温,一点点的迫使这算不上生命的孽果与周围的环境一般冰冷。唯一还灼热的,是锁骨间的那球魂火,贴着皮肤,源源不断地输送那么一些温热。把它解下来,握在掌心,它就像它的主人巡览山河那样,一点点走过寸断的经脉,抚慰那里的灼痛。 

  鬼王的鲜血弥漫出来,触气成雾,细看,那黑雾夹杂了几丝红气。 

  人魂生血炼蛊,因噬万物灵性,为大逆不道之物,有魂的,炼了魂供炼师偷寿,无魂的,烟消云散。 

  无边的黑色虚无中传来的吱呀声似是鬼哭,却是源自忘川泉上,竟是一层层的,生生撼动了千尺忘川。黑雾中,那点魂火的光一点点收噬着自经脉而溢的蛊灵,摇摇晃晃,映出个影子。那影子一袭青衫,此时正坐在这里,他眉眼弯弯,分明盛着世间最美的花海。他承山的手轻轻落下来,落在被血污染脏的面庞上,一点点擦去了狼狈的脏污,而那影子却忽明忽暗,逐渐微弱下去。影子周围细细碎碎,却听有人声。 

  细听,那人声,是独属于鬼王惊慌失措无泪的哭嚎——“昆,昆仑…!昆仑……” 


  原来煞气大的鬼,连影子都会散他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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